《零錢》

　　如同常日，今天依舊一邊操作著工作中的電腦，一邊想著下班的事物，稍稍不同的是，心思多了幾分雀耀，多了幾分興奮，還不斷的傳臉書訊息給好友，希望朋友能一起去參加今天晚上的演奏現場。



　　也有幾分，想藉音樂現場增加練琴的動力，有別於預先錄好、常常被當作背景的唱片，現場表演總是令人全神貫注、難以預期，偶爾來個一兩個特別的聲響，觀眾發出呼的讚嘆聲，兩、三個禮拜都還能記得現場帶來的滿足感。藉著感動，想像自己也站在舞台上，做出俏皮、令人莞爾的音符，讓大家帶著滿足的笑容回家，動力就會慢慢地回復到生活當中，有道是有夢最美吧！

　　因初來乍到，到了表演現場便向朋友問起消費方式，由於晚到了約十幾分鐘，樂團已開始開始演奏曲目，我便安分地坐下，等到樂曲終了之時，再找店家付費點酒，但生來害羞怕生的個性，在多聽了幾首後，依然沒有站起身去找老闆。或許是因為表演真有意思，鋼琴手彈著我沒經歷過，稍稍感到微微的酸澀與不按牌理出牌的音符使用方式，帶來相當大的刺激與新鮮感，而薩克斯風手的律動感俱佳、小號手控制力也是相當精準與細膩。

　　聽著一首首喧囂的樂音，看著現場黃的、藍的、有點像聖誕燈飾，卻不落俗套的懸掛著，看著右前方一群應是女大學生小聲地聊著天，細數著曖昧情史，隔壁則坐著似乎在等著別人的職場女士，果不其然，沒多久之後，同事們一一到場，一口日文，另一口中文的互相介紹。

　　接著店東慢慢地從吧檯，拖著步伐走向這群客人，手上拿著黃底黑字的菜單，頂上戴著整理好的數根銀絲，似乎也抿著嘴，臉上有了歲月與時代的痕跡，經歷過些許風霜，用脾氣、嚴肅妝點著，或許是老邁的身軀，接待客人不如現時店家熱絡，但在傳遞菜單的舉手投足之中，依然能感受到努力服務客人的。而我這位忘了敬老尊賢去櫃檯點酒也伸手拿到菜單，接著我繼續生性害羞地等呀等，等著店東服務完辛勤工作的上班族，等他向我問起我想要點什麼。

　　可惜店東將我遺忘了，於是我終於有機會表現敬老尊賢的態度，歌曲一結束，我便迅速起身走向吧檯，向老闆點了一杯莫斯科騾，老闆立刻向我致歉：「抱歉，抱歉。」我微笑著，並用雙手將鈔票緩緩地遞給老闆。回到座位，安分地等待一杯冰涼的酒，一杯能夠增添夜晚氣氛的驢子。

　　沒多久，比預想還快的時間，我再次看到緩慢步伐的老闆，有條不紊地將酒放在桌上，並用一隻稍微顫抖的手，將鈔票遞給了我，不知是不是那緩慢的肢體動作，我忽然覺得，老闆有一點點像，經營雜貨店的爺爺，也有點像是餐廳工作的前任老闆。手上充滿皺紋，似乎將人情溫度都留在那些隙縫之中；老練的動作，是幾十年對客人的細心傳遞零錢，留下來的優雅姿態，收到的零錢似乎也像莫斯科騾，有點甜甜的、涼涼的，些許刺激著回憶，喝下肚後，慢慢暖了我的胃、我的心。聽著新奇的音樂，看著熟悉的樂手，這裡似乎有家的味道，暖暖的、緩緩地、滿懷笑意地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。